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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九章 誰勾誰的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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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寧長公主對施清如和自己惡毒的咒罵,還有她與蕭瑯的母子之爭韓征不說個中細節都清楚,至少該知道的都知道,自然不會相信丹陽郡主的任何粉飾之詞。

何況丹陽郡主到底年輕面薄,心裏只怕也不讚同自己母親的所作所為,還做不到睜著眼睛說瞎話,連她自己都不能信服自己的說辭,面紅耳赤,磕磕絆絆的,要說動別人,自然更不可能了。

良久,韓征終於在低垂著頭的丹陽郡主滿心尷尬與難堪的沈默中,淡聲開了口:“本督方才已說過了,長公主何錯之有?既無錯,自然郡主今日這一趟也是多此一舉。本督還有公務要處理,就不留郡主了,郡主請回吧。小杜子,送客!”

丹陽郡主卻不肯就走,期期艾艾問:“韓廠臣,那我能、能見一見清如嗎?我與她到底相交一場,是真的很擔心她……”

哪怕不好開口請清如大人不記小人過,她也想親眼看一看清如到底怎麽樣了。

韓征自是斷然給拒了,“本督方才已說過她又歇下了,郡主還是請回吧,以後也請不要再紆尊降貴與她相交,她只有一條命,能僥幸撿回一次,卻不可能幸運到次次都有驚無險,這話也請轉告令兄。”

讓她見了清如,又是哭又是求的,弄得清如不得不答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嗎?

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看準了清如心軟,可惜得先過他這一關!

丹陽郡主滿心的苦澀,韓廠臣至於這般護著清如嗎?經此一役,只怕他們已經心意相通,眼裏除了彼此,再看不到任何人了吧?

半晌低道:“家兄和我都很後悔,韓廠臣只管放心,以後定會遠著清如。只是、只是……敢問韓廠臣,打算如何讓家母吸取這次教訓,誠心悔過?還請韓廠臣千萬手下留情。”

韓征淡淡道:“郡主這話是從何說起,一來長公主無錯,本督自然不能無的放矢;二來長公主為尊本督為卑,尊卑有別,就更當不得‘教訓’二字了,郡主實在言重了。”

喝命小杜子,“還楞著做什麽?還不快好生送了郡主出去!”

小杜子便忙上前賠笑起來,“郡主,請吧。”

丹陽郡主無法,只得沖韓征一欠身,“那韓廠臣,我就先告辭了,等過兩日清如身體更好些了,我和家母再登門致歉。”

帶著百香轉身滿心沮喪的去了。

韓征這才冷嗤一聲,打算折回施清如屋裏去。

門卻被從裏面鎖上了,他略一思忖,也就知道是什麽緣故了,直接冷聲叫桃子,“開門!”

桃子在裏面聽得他冷冷的聲音,瑟縮了一下,哭喪著臉看向施清如小聲道:“小姐,要不我還是給督主開門去吧?我怕我不開,明兒督主見了我,會撕碎了我……”

施清如白她一眼,同樣小聲道:“他又沒有三頭六臂,值當你怕成這樣呢?算了,我就知道你靠不住,我自己來吧。”

說完揚聲道:“督主,我已經睡了,你明兒再過來吧。”

他再不好生休息一夜,明兒人就要垮了,她可不願意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她會……會心疼的。

韓征仍不放棄,“我就進來一會兒,跟你說幾句話就走,你讓桃子給我開門吧。”

明明只分開了片刻,且只有一墻之隔,他卻覺得心瞬間空了一塊似的,惟有立時再見到她,才能填補上那空缺了的一塊。

施清如道:“你有話明兒再說也是一樣,現在且先回房梳洗了,好生睡一覺吧,不然我還沒好,你又倒下了,那誰來照顧我,誰又照顧你呢?聽……”

‘聽話’兩字就那麽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了,還是看到桃子還在一旁,才忙忙把‘話’字給咽了回去。

卻足夠韓征明白了,心裏大是受用,又有些得意於二人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再想到自己的確急需沐浴更衣,不然就要露馬腳了;也的確需要至少睡上兩三個時辰,不然後邊兒哪有精力護好自己的小丫頭。

到底松了口,“那你好生歇息,我回房了,明兒再過來看你。”

轉身下了回廊的階梯,回了自己的廂房去。

看得才送了丹陽郡主回來的小杜子暗自撇嘴不已,彼此的廂房就隔了十來丈的距離而已,只怕略微拔高聲音喊一嗓子,彼此立時就能聽見,卻楞是讓他幹爹給弄得生離死別似的,也真是有夠黏糊膩歪的……不過這不正是他夢寐以求想看到的畫面嗎?

所以,就別笑話兒他幹爹了,省得他看出個端倪來,惱羞成怒了,到頭來受苦的不仍是他麽?

小杜子遂壓下滿心的稱願與偷笑,小跑上前殷勤的問起韓征來:“幹爹,兒子這便去給您準備熱水吧?”

屋裏施清如確定韓征的確離開了,方暗自松了一口氣,他可不止需要休息,胡茬也該刮了,所幸總算還是把人給勸走了。

桃子因韓征終於離開了,也松了一口氣,拍著胸口與施清如道:“小姐,聽督主方才離去前的語氣,我明兒應當不會被撕碎了吧?”

明明被搶了貼身丫鬟職守本分的人就是她,明明該委屈的也是她好嗎,倒弄得她搶了督主的東西一般,理也不直氣也不壯的……算了,惹不起,惹不起啊!

施清如好氣又好笑,“當然不會,他明明很好說話好嗎?讓你說得他跟個大魔王似的!好了,扶我去凈房一趟吧,再就是準備一些熱水來,我想簡單沐個浴,渾身黏膩膩的,實在太不舒服了。”

不待桃子應下,又改了口,“算了,還是打點熱水來,我擦擦身子也就是了,現如今想起水來,我都還心有餘悸,還是過兩日我心裏沒那麽後怕了,再沐浴也不遲。”

桃子聽得心疼起來,低聲罵道:“福寧長公主簡直是個瘋子,有本事管好自己的兒子啊,拿小姐開刀算怎麽一回事?分明就是柿子撿軟的捏,我以後一定日日在心裏詛咒她將來不得好死!”

施清如如今大半時間都在宮裏,很多事她也不願桃子知道,省得她白白擔心。

所以蕭瑯對她有意之事,桃子還是此番出了事,才終於知道了幾分的,擱平常得不知多高興她家小姐能有那般優質的夫婿人選,如今卻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只剩惱怒與厭惡了。

有那樣一個惡婆婆,就算那蕭大人再好再出色,也等著將來終於娶了妻後,家宅不寧吧!

相較之下,還是督主更好,就自己一個人,她家小姐將來誰的氣都不用受,大情小事都可以自己做主,自己說了算;就更不必說督主的過人相貌與權勢,還有對她家小姐的用心了。

唯一的不好,大抵也就是督主……是個太監了,可這世上的事哪能都十全十美?

關鍵她家小姐心甘情願,她還能說什麽呢?

施清如忙道:“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便罷了,在旁邊面前,切記一個字都不能說,省得隔墻有耳,禍從口出。”

她只有更憎惡福寧長公主的,可光口頭憎惡有什麽用,得實實在在的讓她痛,讓她悔青腸子才是!

也不知督主接下來會怎麽回敬福寧長公主?

她之前只想著憑自己的力量要報仇很難,必要時候,指不定還得借丹陽郡主和蕭瑯的力,惟獨沒想過借督主的力,但現在不一樣了,她和督主既已心意相通,彼此一體,她當然也沒必要再無謂的矯情。

就交由督主去操心這事兒吧,她這次要心安理得當一回菟絲花了。

丹陽郡主出了施請如的院子,看著滿天亮晶晶的繁星,卻半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只餘滿心的茫然。

韓廠臣明顯不會手下留情,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也不讓她與清如見面;偏她母親還毫無悔改之心,總覺得自己是尊貴的長公主,就該唯她獨尊,可且不說韓廠臣如今大權獨握,她卻因至今仍沒弄明白什麽叫真正的‘君臣有別’,與皇上舅舅情分日漸稀薄,他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就單說此番之事,的確是她做錯了,還錯得離譜,只差連大哥的命都一並賠上了,竟然都還不足以讓她幡然醒悟嗎?

難道非要清如與大哥一起葬身激流裏,母親等回來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她才肯承認自己真的錯了嗎!

丹陽郡主想到這裏,煩躁得都忍不住有些想自暴自棄了。

哼,母親既至今都覺得自己的面子大過天,那她也懶得再管這事兒了,看她要怎麽收場吧,反正她一個未出閣的嬌小姐,本也不該管、更管不了這些事!

丹陽郡主遂帶著百香,負氣回了自家暫居的小院去,也懶得去見福寧長公主甚至是蕭瑯,告訴他們韓征的態度了,直接關了門睡起大覺來。

翌日清晨,施清如剛醒來,韓征便一身緋紅官服進來了。

休息了一夜,他看起來顯然已緩了過來,面容白皙幹凈,雙眼明亮有神,氣色也大好,一副精神煥發的樣子。

但他卻不是來陪施清如,而是來與她作別的,“清如,昨夜兵部收到八百裏加急密報,南梁已征齊二十萬大軍,糧草也已籌備妥當,只怕不日就要揮刀北上,對我大周攻城略地,燒殺搶掠了,皇上急召我回宮商議對策,所以我不能再留在大相國寺陪你了。偏你師父說,你再將養幾日再動身回去最好,不然我也好一並帶你回去。如今卻是只能留你在大相國寺再住幾日了,但你放心,我會把小杜子和孫釗留下,再留一百緹騎保護你,你絕不會再有任何的危險。”

施清如本來還沈浸在他昳麗無雙的姿容中,既想看,又有些不好意思看,不禁又想到了自己昨晚上在黑暗中,是如何的歡喜無限、無聲手舞足蹈,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了,卻是連夢裏,也全是他,以致剛才自己真是笑醒的……

聽得這話,立時顧不得想那麽有的沒的了,忙正色道:“那督主只管忙你自己的去,不用管我了,我不會有事的。”

頓了頓,“你把小杜子也帶上吧,你一忙起來,便廢寢忘食,除了他服侍你,別人服侍我都不放心。”

韓征卻道:“小杜子還是留下服侍你吧,你跟前兒光一個忠心有餘卻能力不足的桃子,我才不放心呢,我跟前兒服侍的人多,不差小杜子一個……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你不許再說了。”

施清如見他堅持,只得應道:“那好吧,就讓小杜子留下吧,等我回去後,立時讓他進宮服侍你去。”

韓征點點頭,伸手揉上了她的頭頂,“清如,本該留下好好陪你幾日的,偏公務實在繁忙,只能委屈你了,但你放心,該為你討的公道,我一定會盡快為你討回來的!”

施清如把頭一偏,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嘟噥了一句:“別摸我頭發了,幾日沒洗了,我自己都能聞見發臭了。”

才又正色繼續道:“督主,在其位謀其政,別說你身居那樣的高位,權利越大,責任也就越大了;就是我不過一個七品太醫,若非萬不得已,只要我還是太醫一日,還該我當值一日,我都要盡好自己的本職,對得起自己的職守和本心。何況還是如此緊急重要的軍國大事,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讓南梁得逞,遭殃的不僅僅是邊關的無辜百姓們,誰又能保證有朝一日,你我不會也跟著遭殃呢?”

“所以你只管忙你自己的去,我不覺得委屈,所謂的‘公道’,事有輕重緩急,也可以以後再說,甚至再也不提。若不是此番遭此無妄之災,我與你指不定還要等多久,才會……從某種程度上說,福寧長公主也算是幫了我們的忙,只沖這一點,我便可以不與她一般見識了。”

頓了頓,笑得一臉乖巧的道:“我也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就只管安心吧!”

韓征見她不讓自己摸她的頭發了,也就從善如流,改為了握住她的手,雖然他一點沒覺得她發臭了,反而覺得她比昨兒更香、更漂亮了。

等她說完了,他才低嘆道:“我準備了一籮筐的話要與你說,結果一個字都來不及說,已被你給先說完了,這下我該怎麽辦?是誇你懂事體貼呢,還是誇你深明大義呢?”

施清如俏皮的偏了頭道:“你可以先誇我懂事體貼,再誇我深明大義,若還要誇我其他,我也不會介意的。”

逗得韓征笑了起來,心裏不知道多喜歡她這副愛嬌的樣子,真是有再多的煩惱也要盡消了,只盼她以後至少在與他私下相處時,都能這般的松快愛嬌吧。

他正要說話,可惜小杜子的聲音已自外面傳來:“幹爹,該出發了。”

韓征無法,眼下不但閣老重臣們都齊齊等著他一個,隆慶帝也正等著他,他實在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只得俯下身,捧過施清如的臉,在她額頭輕吻了一下,扔下一句:“好好照顧自己,我忙完了立刻來看你。”

起身強迫自己頭也不回的大步去了。

施清如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後,才捧著臉,懊惱的無聲叫起來。

她剛醒來他就過來了,她連洗臉梳頭都來不及,還不定多蓬頭垢面好嗎,結果不但跟他說了半日的話兒,他還、還親了她的額頭……他那麽愛潔的一個人,是怎麽下得去口的?

好吧,她該慶幸由此可見他是真把她放在了心尖兒上了,她更該慶幸,他親的是額頭,而不是嘴,不然只怕此刻他已在考慮退貨的事了吧?

桃子進來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紅著臉,一副好似既羞喜又懊惱的樣子,連她進來了都沒發現,雖方才韓征一進門,她便識趣的立刻出去了,不知道屋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猜也猜得到必定是韓征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不由暗暗撇嘴,她家小姐的魂兒都要快被督主給勾走了吧?

不過算了,看督主方才出去時那一臉遮掩不及的傻樣兒,也沒好到哪裏去,她應當不用擔心自家小姐被督主賣了,還要幫著數錢了。

指不定是她家小姐賣了督主,還能讓督主心甘情願幫著數錢呢?

桃子遂什麽都沒說,只裝作一無所覺的樣子,笑著打了熱水來服侍施清如梳洗,稍後又服侍她用起早膳來。

一時施清如用過早膳,小杜子也回來了,行禮後笑道:“姑娘,幹爹已經啟程回宮了,接下來幾日,就由我來服侍姑娘了。姑娘有事只管吩咐,千萬別與我客氣,不然回頭幹爹知道了,肯定不會輕饒我。幹爹還說了,姑娘只管安心將養,絕不會有人能來打擾姑娘的。”

幹爹分明心情大好的樣子,他壯著膽子問他他們都督府是不是很快就要辦喜事了,他是不是很快也該改口叫施姑娘“幹娘”了,幹爹亦是但笑不語。

說明什麽?

說明幹爹與施姑娘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心心相印了,簡直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他自然更要加倍服侍照顧好施姑娘,讓幹爹沒有後顧之憂才是。

施清如謝了小杜子,又與他閑話了幾句,便打發了他,再在屋裏走動幾圈後,躺回了床上去。

督主既什麽都為她考慮到,安排好了,她自然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橫豎她也不打算再見丹陽郡主和蕭瑯了,就趁這幾日,好生將養休息一番,就當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吧。

畢竟後面督主的路只有更艱難、更荊棘滿布的,她既與他彼此一體,同舟共濟,當然不能只躲在他的羽翼下,讓他一個人去拼搏廝殺,她肯定要竭盡所能為他分擔,那再想要忙裏偷閑,只怕得等到督主已定了大局之後,這幾日就越發的彌足珍貴了!

果然是日丹陽郡主兩次想來探望施清如,還三次打發人送了不少的東西過來給她,後面兩次送東西來的打頭之人,還是福寧長公主跟前兒那個貼身嬤嬤。

只不過無論是丹陽郡主還是其他人,通通被小杜子含笑擋了駕。

他幹爹說了,別說只是丹陽郡主和幾個下人登門了,就算是福寧長公主親自登門,他也必須給攔在院門外,不許任何人打擾到施姑娘的清靜,軟的不行,就讓那一百緹騎來硬的。

自然小杜子不會客氣。

施清如在裏邊兒隱隱聽得外面的動靜後,始終當沒聽見一般,該吃吃,該睡睡,以期自己能再過一兩日便大好起來,那就可以啟程回去,也能讓小杜子進宮服侍韓征左右了。

可惜她的清靜只持續了一日,次日便被太後打發段嬤嬤親自來傳她給打破了。

段嬤嬤先問候了她的身體,“看施太醫氣色還不錯,身體應當已經好多了吧?那我就能放心了,待會兒太後娘娘見了,想來也能安心了。”

次後才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施太醫已經前後五日不曾為太後娘娘施針了,太後娘娘知道施太醫如今病著,倒也不著急自己治病的事,畢竟事有輕重緩急,太後娘娘的腿也早已好多了,倒是不急於三五日的。只太後娘娘在大相國寺住了這麽幾日,實在放心不下皇上,已決定明日便回宮了,所以特地打發我來傳口諭,請施太醫去問問有關後續治療的事,不知施太醫可方便?”

段嬤嬤身為太後跟前兒服侍了幾十年的老嬤嬤,第一心腹之人,體面自不是福寧長公主跟前兒那個貼身嬤嬤能比的,甚至她的一應吃穿用度和月俸,都是享的一宮主位貴嬪的例。

她親自來傳施清如,代表的是太後,傳的也是太後的口諭,自然也不是小杜子能攔,施清如能不去的。

何況段嬤嬤曾在施清如第一次給太後治病,太後昏迷不醒,福寧長公主要打殺了她時,一力為她說話,一力阻攔福寧長公主,這個情施清如一直記著,當然要給段嬤嬤面子。

因笑道:“自然是方便的,只下官需要先更衣,還請段嬤嬤稍等片刻。”

段嬤嬤笑道:“施太醫不必著急,凡事都慢慢來即可,那我且去外面等著施太醫了。”

一旁小杜子知機,忙陪笑著請了段嬤嬤去外間吃茶。

施清如方命桃子服侍自己梳頭更衣起來,心裏很明白太後眼下傳她,定不只是為了問她有關後續治療的事,十成十醉翁之意不在酒。

雖然韓征昨夜說過了,她這幾日沒去給太後治病,都是因為她病了,他已替她告過假;她和蕭瑯落水的事,乃至之後的一系列事,福寧長公主和丹陽郡主也都嚴令了所有宮人和大相國寺的僧人們必須瞞著太後,誰敢亂說一個字,絕不輕饒。

可前後整整這麽幾日時間,事情又鬧得這般大,怎麽可能瞞得過太後?

只怕太後打一開始就心如明鏡,今日特意傳她,也是為了像那次福寧長公主扇了她耳光後,以翡翠玉肌膏安撫她,當女兒的先給了巴掌,當娘的便立時給顆甜棗,替福寧長公主收拾了此番的爛攤子吧,——還真是有娘的孩子是個寶呢!

那待會兒見了太後,她得越發加倍小心的應對了。

想來太後應當會恩威並施吧?

可惜無論是恩還是威,她都不想領受,憑什麽就因為福寧長公主是公主,就能不分青紅皂白的草菅人命?她要是這次大事化小,受點補償與壓迫,便把事情揭了過去,等來的絕不會是她的真心悔改,而只會是下一次的變本加厲!

然太後又與福寧長公主不一樣,是隆慶帝的親娘,隆慶帝會因為忌憚自己的胞姐,在督主與福寧長公主對上時,七成站到督主一邊,卻絕不會為了督主,悖逆自己親娘的意思。

所以太後就算也對督主有所忌憚,或者說因為隆慶帝寵信督主,倚重他的能力,也對督主比旁的朝臣多幾分信重,不然不會等到督主離開了大相國寺後,才打發段嬤嬤來傳她。

不就是想著一旦暫時沒有了督主的撐腰,她堂堂一國太後,要拿捏住她一個小小的太醫,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麽?

但太後絕不會因為那幾分忌憚與信重,就放任督主對付她的親生女兒,眼睜睜看著她的親生女兒受各種在旁人看來,根本微不足道,且是福寧長公主罪有應得,在太後看來,卻是‘天大委屈’的懲罰。

那她今兒要如何才能順利脫身回來?怕是只能來一招“拖”字訣了……

施清如思忖間,桃子已手腳麻利的服侍她穿戴好了。

想著無論她眼下怎麽拖延時間,都是免不了要走這一趟的,那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麽差別?

施清如索性也不耽誤時間了,穿戴好便去了外間,笑著與段嬤嬤道:“有勞段嬤嬤久等了,現在下官可以隨您去覲見太後了。”

段嬤嬤笑著站起身來:“那我們這便走吧,省得太後娘娘久等了。”率先出了屋子。

小杜子忙幾步到了施清如身邊,低聲道:“姑娘,我隨您一起去。”

顯然他也猜到了太後的用意,哪怕跟了去,也沒有他說話的份兒,至少比只能留下等施清如回來,幹著急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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